寫作是有益的嗜好，但它尚未出現在我的身份認同列表上。¹「寫作」離我最親近的時候，是我上一次寫語文課作業時。「寫作」令我想起的，如果只計美好回憶的話，是作文課上那些比我高分的同學：印象中他們都比我厚道，即使他們當時只是小學生或高中生。

雖然我永遠有很多話想說，但這和寫出好文章無太大關係。我應付學校作文功課的方法是，無論甚麼題目都會扭到我想講的話題，只有這樣才能湊夠字數交作業。為了向這些同學致敬，我把本文標題改為「文字堆砌心得」就好。

文字堆砌（下稱「寫作」），我有如下歷程：

我不會做電腦遊戲，只好做個網站代替。有網站就要填入內容。
我曾有收集網絡文章的習慣，這習慣源自更早的另一習慣：在網上收集繪畫²。得到人生第一臺電腦後，我感覺 Internet 總有一天會消失，我要收集我遇到的一切珍寶，但事情的發展是，Internet 遠比我長命。
有一天，博客來買書可以郵寄到香港，我就轉成了看書。看了書就想記下想法，但經常寫得太簡單連自己也看不懂，就逼自己寫長一點。既然要保證自己日後看得懂，就不如加多幾句連別人也看得懂。
買了機械鍵盤，還換了新電腦，如今我已是 PC Master Race。

我必須有個像樣的理由坐在電腦前，否則我就是個只顧享受購物而缺乏理性的人；「寫作」剛好是這種大人會做的事。

寫作，在廿一世紀可分兩種：

寫給不可愛的讀者看。
寫給可愛的讀者看。

充滿怨恨的人，在網上無所不在，這些人都不可愛。

寫作時，作者必須全心投入，無時無刻和他幻想的讀者對話，作者如果預想他的讀者都充滿怨恨，那寫作就是一場戰爭；作者腦中的讀者如果充滿戾氣，那他將活在互相虐待的人際關係中，寫作就是對抗世界，長期寫作就是長期焦慮，這種壓力嚴重可致記憶力衰退、免疫力下降……即使未至於此，寫作也會變成永無止境的自我辯護，這一篇為上一篇辯護，下一篇為這一篇辯護。

廿一世紀紙張漸漸被淘汰，拯救世界的工作，還得依靠有熟練讀寫技巧的內容創作者，這些人從哪裏來呢？

寫作最重要的天份是對世界觀察入微、對人間種種情態感受至深，這些特質，都可能令人難以適應廿一世紀的寫作環境。

我還沒見過寫作班教人面對網絡留言框問題。

作者一來就拱手下拜：「感激鄉親父老來看猴子翻筋斗！」⸺不是人人希望寫作是這種表演。

可愛的讀者

作者腦中的讀者決定了他的哪些話不用寫出來、寫出來的話用甚麼語氣寫，還決定人預感自己寫作會有甚麼回報，以及寫點甚麼是否值得。

如何幻想可愛的讀者？多接觸些好人，增加和好人相處的回憶；如現實做不到，可想像寫信給自己親愛的人，如暗戀的人、情人、故友、未來的可愛孫女、未來的自己。³⁴

腦中有個可愛的讀者後，就可以像古代人那樣，開始研究寫作了。

FOOTNOTES

1. 我是誰？寫下二十句句子形容自己，叫「Twenty Statements Test」，詳情見 Twenty Statements (Soci101.org)。玩這遊戲還真像靈魂拷問。

2. 大多是 fantasy art，如 Brom、加賀谷穰、Alan Lee 等等。Coco 以前也在網上收集繪畫，這可能是畫畫人常有的童年回憶。

3. 愛面子背後是一股執著，可轉化為人的成長動力。

4. 我覺得好笑的事和今年誰得奧斯卡一樣值得記下來；自己寫的文章對自己的影響力最大，人寫出來的話都會變成他對自己的承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