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裏很早就有蔡志忠的《莊子》漫畫，還零散讀過一些白話翻譯。後來又買了一大本《莊子今註今譯》，決心理解一次原文，最近又買了這本書的 Amazon Kindle 版。在漫長的青少年時期，我早就把《莊子》漫畫當成陪伴，和那堆科普書一起看，不察覺有違和感。

不理解作者為甚麼要寫出這句：

天之蒼蒼，其正色邪？其遠而無所至極邪？其視下也亦若是，則已矣。

也沒看過人解釋這問題。後來我才搞清楚了這句的意思。

老年人清晨到公園做運動，見人說一句：「你今天真早！」意思是說：

1. 「我記得你 」（重視你）；
2. 「能早起身體很好」（能早起出門顯示身體壯健）。

聽者不用多思考，瞬間就明白這兩層意思；說者並非隱去這兩層意思，而是與對方共舞。大人稱讚小孩也經常是這種「共舞」，小孩子一聽就懂。

人在共舞中所得到的，是作者的也是讀者的。莊子也經常用這種「共舞」表達一些不言而喻的意思。有一天，我不小心代入了大鵬的視角，才明白「天之蒼蒼，其正色邪」的意思：

「天空的蒼藍色是它真正的顏色嗎？天空的廣大是否無極？大鵬向下望也有這種疑問呀！（在天地看來，渺小的人類和巨大的鵬鳥，其實沒有差別。）」

哈！這才是最後一擊。

故夫知效一官，行比一鄉，德合一君而徵一國者，其自視也亦若此矣。而宋榮子猶然笑之。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，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，定乎內外之分，辯乎榮辱之竟，斯已矣。彼其於世，未數數然也。雖然，猶有未樹也。

夫列子御風而行，泠然善也，旬有五日而後反。彼於致福者，未數數然也。此雖免乎行，猶有所待者也。若夫乘天地之正，而御六氣之辯，以遊無窮者，彼且惡乎待哉！

故曰：至人無己，神人無功，聖人無名。

最後那句，

• 宋榮子是「至人」，他技藝高超，行事不受外間評語影響。
• 列子是「神人」。宋榮子技術再高超，仍造成衝突，受人褒貶；列子則能夠侍機而行，出手極之輕巧，外人無從評論。雖然如此，世人還是聽說過他的高明，因為列子由等待至行動，仍經歷變化，被人察覺。由此看來，宋榮子仍會造成衝突，列子則還須變化。
• 技藝超凡入聖的人，每刻都在操持，無始無終，一切如行雲流水輕鬆自在，意外連萌發的機會都沒有，

在外人看來，他只是個幸運的平凡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