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千萬別抬頭》 | February 8th Workshop

《千萬別抬頭》 (Dont’ Look Up) 是二零二一年在 Netflix 上映的喜劇電影，講述一顆殞石撞向地球⸺人類的自救過程。電影很精彩，但發現有一半人不喜歡它。上網看了一圈，發現人們對電影的評價，邏輯上可分四類：看到電影而……

四，沒聯想現實，不喜歡電影

第四類人，沒把電影和現實事件聯繫在一起，也不覺得這電影有特別出眾之處；他們是對的，好的電影是能跳脫時代背景仍是好看。此類意見中，有一些認為不看現實背景，它不算「神作」，因為人物刻畫不夠「深度」，故事不夠「深度」。

優劣好壞，說出來就可以；一旦扯到「深度」，就變成暗示別人應該喜歡「有深度」的，而不應該喜歡「沒深度」的。這是「深度」這個詞語的常見用法：作為武器恐嚇別人，使別人變成自己。

有個標準可令世上一切故事都「沒有深度」：大部份現代學科的著作、論文、教科書都不能改編成故事，除非角色用冗長對白分析問題，變成對話錄。世上也真有人奉行這個標準，譬如一些只讀非虛構類書籍的人，對他們來說「故事」永遠比不上「知識」或「分析」。依此標準，想「有深度」就該去讀非虛構書籍或期刊。

一些人認為就「故事」而言，即認為世上有些事物只能以故事傳達，其「深度」也是客觀的：我們可以客觀地把一切故事從「有深度」到「沒有深度」，由上至下排一個榜，為「深度」分一個客觀等級；這想法令人神往，但一看就知道徒勞。

人產生「有深度！」的感覺，有種種因素：如人的內向外向程度、性格、成長環境、人生經歷、職業、當下情緒、身份認同、夢想，以及最重要的是，他目前為哪些難題煩憂⸺就決定某故事會不會觸動他。喜歡故事的人應盡量鍛煉自己的能耐，去理解別人形形式式的喜愛原因⸺然後對比自己，才能更理解自己（和別人）。

世上真有拍得差的電影，但在網絡年代可看的戲劇太多，人和自己喜歡的故事相遇就是個現成問題；指出哪些作品不好來暗示誰喜歡就是蠢，不如告訴別人哪些故事好、為甚麼好；如果自覺是高手，可以做個藝術導遊，在藝術中發現自己和別人，這也是履行藝術（以及讀藝術）的意義。

看到電影聯想到現實世界，而不喜歡電影的人，也有兩大類：

我很少看電影劇集也經常是因為它們的「情節經不起推敲」。人越大似乎越難投入故事，一些人覺得自己難以投入故事是成熟表現，但這種「成熟」會令人生失去很多樂趣。人難以投入到故事中，除了因為自己「成熟了」，還可能是因為（生活）壓力造成，就像饑餓的人沒心情看風景。

《千萬別抬頭》哪些情節經不起推敲？我認為是專業團體的影響力被低估了。

就如現實中的氣候變遷問題一樣，大概會有無數科學家、科學機構、NGO 發出警告，說明現實情況有多緊急、不處理的後果有多嚴重；可惜在電影裏，這些事情都沒發生，或絲毫沒有左右劇情⸺這等於說，電影裏的社會「真相掌握在少數人手裏」。

為甚麼 NGO 所發的警告不能左右劇情？這引出電影第二個不合理的地方：「群眾愚蠢又無知」。

群眾分辨不了真相，即使看到無數警告，他們仍在不同版本的「真相」中猶豫。電影裏的「群眾」，或許覺得自己無望在爾虞我詐的人類世界中遇見「真相」，也不覺得自己能讀懂繁雜的「專業」研究結論⸺另一邊，電影中的群眾都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準。

總結以上，對比現實，這個故事有兩點不合理，

此處的「真相」不是指事實，而是集體的「緊急」詮釋權：我們為何事而緊急？

不認同現實世界中「真相」被少數人把持的人，自然不喜歡電影，因為「世界是公平的，努力就能有所收穫，沒有人在把持誰的甚麼東西。」

不認同「群眾愚蠢又無知」的人也可能討厭這電影，因為「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」。

以上兩條「不合理」，如果只反對一條，就會覺得這電影只是輕輕嘲諷「他們」來抹黑「我們」。

不喜歡一齣電影，還有種種原因，要調查這些原因，可以拿類似的電影來對比。《千萬別抬頭》最好是拿末日電影《2012》來比較，因為這電影人見人愛。

如果每次發現故事有經不起推敲的情節就能得到五百元，我可以在任何電影找到這些情節，如果沒有錢賺，經不起推敲的情節就會少很多。好的故事不是因為所有情節都經得起推敲，而是觀眾看得「舒服」。要研究電影哪裏不好，先要研究自己哪裏不舒服，再去對比別人；這也算是個，了解世界的有效方法。

Coco 接近第二類：「沒聯想到現實而喜歡電影」。她特別喜歡發生在女主角身上的、令人哭笑不得的「連環不幸事件」。女主角面對問題的反應自然坦率，觀眾不會太替她難過，甚至能在她身上學到一點點樂觀的態度。這類觀眾單純喜歡電影的幽默荒誕。

第一類人：看到電影聯想到現實，而且喜歡這電影。這類人認為世界需要這齣電影。人多大程度是這一類，視乎他認為電影反映的問題在現實世界有多嚴重。